我在热处理车间十年 我与南口工厂”征文 1968年5月30日,我们甘家口中学27名同学乘坐大卡车来到北京南口机车车辆机械厂,经过入厂教育和学习,我被分配到工热车间(八连)二班,成为一名热处理工学员;按当时老师傅的话讲,你们是工厂热处理首批从学生进厂直接学习热处理的学员(俗称就是科班出身),你们是车间的希望,而原来的师傅基本都是由锻工或冷加工转行过来的,从这些也可以看出师傅们对我们寄予了无限的厚望;1978年4月因为轴承生产工作需要,我调到了轴承热处理车间,这期间我在热处理车间学习工作了十年,这十年在我的人生中十分重要,他奠定了我人生的基础,使我从一名刚走出校门迈入社会的青年学生,在党组织和师傅们的教育帮助下,成长为一名工人阶级一员,为建设和发展祖国的铁路事业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 时间虽然过去四十多年了,但是十年间发生的一些事情,依然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时常让我想起那些人和事,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一 自力更生造天车 我们刚到热处理车间时,那时车间里仅有一部单轨吊车,已不适应生产需要,后来车间决定自己动手建造安装一部桥式天车,向“九大”献礼。任务定下来以后车间成立了一个技革小组,要自己完成这个任务,而自己有幸成为其中一名成员;当时的工作条件异常艰苦,天车的立柱用料是用铸造车间拆下来的旧工字钢改造而成,这些工字钢长短不一,变形弯曲,我们当时是在车间南侧空地上挖一个坑,烧上焦炭,然后几个人将工字钢抬到上面烧,烧红后抬下来用大锤砸,工字钢温度降下来后再抬到焦炭火上烧,烧红后再抬下来砸,就这样将工字钢调直后或割或焊达到所需尺寸,我就是在那时学会的电焊技术。 记得有一天我们为了固定天车轨道的立柱,需要在墙上打眼儿,按上固定螺栓将天车立柱固定在墙上,打眼儿的地方距地面高2米左右,打眼时我们两个人分别站在两部竹梯子上,一人手扶钢钎,一人抡大锤,我当时是扶钢钎,另一人抡大锤,两个人轮换着干;干着干着突然大锤打在我的左脸太阳穴处,顿时我的头嗡的一下就木了,但我很快就镇静下来了,用手一摸粘粘的,一看满手都是鲜血,我跟抡大锤的同志说:“没事”,当时他非常紧张,然后自己立即从梯子上走下来,到工具箱处从急救箱中取出一包药棉按住伤口(自己当时是民兵连卫生员),由师傅们骑车将自己送到工厂医院,到医院后伤口缝了四针,太阳穴及左眼角处都肿了起来,但是自己一天都没有休息,回来后又投入了工作,按当时的话讲这就叫轻伤不下火线。在上天车轨道和检查轨道平行度的时候,我们没有先进的仪器设备,只是用两个大玻璃瓶分别置于两侧轨道上,中间用一根塑料管连接,里边灌上水,看两边瓶子里水位的高低来找水平,对轨道的高低水平进行调整,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连续奋战,我们终于将轨道调整好了,然后由运输车间起重班将天车架上轨道,在“九大”召开前夕,热处理车间终于有了第一台桥式天车,这也是热处理车间革新改造,蓬勃发展的一个开始,当时我们没有加班、没有奖金、也没有鲜花,但是我们都有一颗火热的心,我们用实际行动为“九大”献上了一份厚礼。 二 灭火 我记得那天我们上三班(夜里1:20——早8:00),当凌晨4点多的时候,有一炉主动齿轮渗碳淬火,当我们将齿轮连同挂具用天车吊到淬火油槽淬火时,突然发生了意外:我发现挂具已经落在油槽底部了,但是挂具还有一部分露在油面上(工件温度880度)顿时油槽表面燃起了大火,连2-3米开外墙上挂的标语都烧着了,情况非常危急,我大声喊让天车继续下降,让钩子与挂具脱开,然后用长铁钩子将齿轮及挂具拉倒在油槽里,又让大家拿铁锹搅动油面,经过几分钟的努力奋斗,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国家和工厂的财产没有受到丝毫损失(事后调查着火原因是新制造的挂具不符合技术要求,尺寸超高)。望着被大火熏黑的天车及房顶,看着大家被大火烤红又流满汗水的脸颊,我们感到又欣慰又后怕,欣慰的是着火时大家没有畏缩、没有后退,国家财产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后怕的是大火万一要着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因为整个厂房屋顶都是木结构,早晨6点多钟,当时的副厂长刘文才到车间巡视生产情况时,了解了着火情况后,也高度赞扬了我们的做法“很好,很及时。” 三 救大学生 那是1976年上半年的一天,当时车间有几名北京钢铁学院的大学生在车间实习,那天早晨我安排完当天工作任务后,在车间南门外与一位同事谈一些事情,谈着谈着突然听到一声声“啊------啊的惨叫声”,我立即跑进车间,寻声望去,只见车间南墙管道上站着一个大学生(男),双臂上伸,双手紧紧抓住天车滑线(带电),被电住了,我立刻大声喊:“快拉闸”,听到我的喊声有一位师傅立即向车间西边跑去(车间总闸在那边),我一看天车闸就在工具室门旁边的墙上,我立刻跑过去拉下电闸,这是我看到大学生双手离开了天车滑线,身体紧紧靠在墙上,我连忙叫人将他顺着梯子扶下来送到工厂医院检查治疗,经大夫检查身体没有什麽大碍,只是受到高度惊吓,休息一天就好了。这件事情虽然不大,但是对我的教育极为深刻,就是不论干任何工作,必须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四 学医 1969年3月珍宝岛事件后,工厂各车间都成立了民兵连,我当时被任命为民兵连卫生员,并参加了在地区俱乐部举办的南口地区民兵卫生员训练班,主要训练内容是战地救护及包扎等急救基础知识,最后一天由医院针灸大夫讲了一堂针灸课,但是当时我的印象并不深,训练班结束后我们回到了车间;不久8341部队李海臣军医在工厂办了一个针灸学习班,我记得工厂共有十个人参加学习,教材是一本部队编的“快速针刺疗法”的小册子,并为每个人配了一套针具,每天上课时由李军医讲如何找人体的穴位,以及针刺人体不同的穴位治疗不同的疾病的要点,晚上则要求我们每个学员要在自己身上练习扎针,要找准穴位,掌握针刺的手法,这对我们每一个学员无疑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当时我想:平时手上扎一个刺还疼呢,何况一根寸把长的针扎进去怎能不疼呢?但是又一想:为了治病救人,减轻师傅们的病痛,自己受点痛又算得了什麽呢!于是就在自己身上练了起来:找准穴位,快速刺入皮肤,提插、捻转,慢慢体会酸、麻、涨、痛的针感,就这样天天学、日日练,一个月的学习结束了,我们基本上掌握了针灸治病的原理和方法,特别是一些常见疾病和外伤急症的治疗方法,回车间后受到了师傅们的热情欢迎和鼓励。不少师傅们有了病痛就找到自己,比如说头痛脑热、咳嗽、哮喘、腰急性扭伤等等,扎上一、二针马上见效。在那段时间里不只是白天有人找我扎针治病,就是夜里也有人到宿舍找我,尽管自己辛苦一些,但是看到师傅们解除病痛后的笑脸,自己感到非常欣慰。 后来我又在厂内医院学习了半年,每天下午半天(原来是两个大夫值半天班,后来由我和一个大夫值班),主要是急诊处理(含外伤)、针灸、注射等,不久又参加了工厂医院举办的医疗基础知识学习,使自己在学医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后来工厂医院从工厂招人,医院点名要我,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成行,我的“白衣使者”的梦想未能成真,八十年后期,有一次我到工厂医院做一个小手术,恰好由李凤书大夫主刀,李大夫当时跟我讲:“小祁呀,你当初要是来医院,现在也成了”。我想也是啊,当时我们一起学习针灸的同志,大部分都走上了从医的道路,并且得到了上学深造的机会,但是我并不后悔。 五 我是一个“兵” 从小我就有一个梦想就是要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但是不论是在学校还是进厂后,几次入伍机会尽管体检合格,但是由于一些人所共知的家庭原因未能如愿,这是我一生的一个遗憾。然而在工厂却又弥补了我的这个遗憾,我虽然没有参加人民解放军,但是我有幸成为一名武装基干民兵,并成为一名排长(当时热处理车间是一个民兵排)。那时的民兵与现在的民兵有所区别,当时由于国际形势紧张(珍宝岛事件后),民兵除了坚持正常生产劳动外,还要参加军事训练。我曾经参加了昌平县武装部组织的民兵干部训练班,在训练班中由县武装部领导讲国际国内的阶级斗争形势和我们的任务,并有解放军训练我们。主要训练内容有队列行进、射击、投弹、埋地雷、队列进攻与防守等等,并多次组织实弹射击和实弹投掷,还有埋地雷等实战演练,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回工厂后,工厂武装部也经常搞军事训练,我们这些人就成了各民兵连(排)训练的骨干,那时候工厂的大操场就是一个训练场,红旗飘扬、军歌嘹亮,充满着军营“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气氛。 在军事训练中民兵们充分体现了一个“兵”的角色;在日常的生产劳动中更充分发挥了主力军的作用,那几年我们的民兵们除完成每天的生产任务外,还积极参与许多科研任务;如当时铁科院和北京钢铁学院都与我们车间有科研任务,如:“辉光离子氮化炉的制造及工艺试验”“CO2滴注式可控气氛渗碳”等新产品新工艺的革新创造,前者还曾被铁科院拍成新闻纪录片;由于在生产工作中屡创佳绩,1978年我们民兵排作为南口工厂民兵的先进集体,出席了昌平县民兵代表大会,自己被选为大会主席团成员,并代表热处理民兵排做了先进事迹报告。不久又代表南口工厂民兵出席了北京市政府和北京卫戍区召开的华北地区民兵代表大会(当时工厂两名代表,我代表集体,陈文仲代表个人),为南口工厂赢得了荣誉。 虽然我没有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但是一个民兵的经历,在我一生中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也圆了我一个“兵”的梦想。 六 又红又专 在那个“抓革命、促生产”“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要能做到又红又专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红在当时就是学习马列、毛泽东思想,积极参加各项政治活动,改造思想,树立革命人生观;当时我是车间马列学习小组成员之一,又是团支部的学习委员,除积极参加各项马列、毛著学习外,并且积极组织团员、青年学习马列、毛著,通过不断的学习,使广大团员的思想觉悟有了较大的提高,他们日益成为车间各项工作的主力军。但是我始终认为最为一个工人来讲,学习马列、毛著固然非常重要,但是只要懂得一些大道理即可;而理论研究应该是理论家的事,作为一个工人来讲还是应该以工为主,学好技术,完成好本质工作,这才是根本。 在这个原则之下,除了按时参加、组织马列、毛著学习外,我把更多的经历放到了技术学习上;在当时的条件下学习技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是资料难找,二是当时的工程技术人员都在现场下放劳动,迫于当时条件下他们对这方面也非常忌讳。后来自己很不容易地从技术人员找到了一本原苏联出版的“金属材料及热处理”的书,自己从书中学到了一些金属学及热处理方面的基本知识,另外就是在实际工作中,向师傅们学习实际操作技能,不懂就问、不会就学,一定要弄懂学会为止。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更加坚定了我学习技术的决心:记得有一次工厂要支援431厂,从各车间抽调人员到那里去,恰好我们班也有一名师傅被选中,当时我突然想到师傅们调走的走了,再过几年退休的该退休了(因为当时班里好几位师傅都五十多岁了,而且身体非常不好,常年有病,如果我们不努力学习技术,将来怎么工作呢,怎么才能接过师傅们的班呢?我当时认为只有努力学习技术、熟练掌握各项操作技能才能接好班。当时我们车间主要担负着全厂需要热处理的产品及机修、工装、工卡、量、刃具的热处理任务,还承担一些外协件的热处理工作;前者量大,但都有成熟的工艺;而后者形状各异,工件材料、技术要求不一、处理起来工艺比较复杂、技术要求也较高,所以在日常的生产劳动中自己就主动多干这些“零活”。通过实践来提高自己的操作技能,由于有师傅们的帮助,再加上自己的不懈努力,使自己在技术上有了显著的进步。七十年代初车间就让自己担任生产班长(当时还未出徒),七五年开始在车间担任生产调度工作,在此期间,由于铁科院、北京钢铁学院与车间之间有科研、教学研究课题,自己也积极参与其中:比如“辉光离子氮化炉制造及工艺”“滴注式CO2可控气氛渗碳”等新材料、新工艺的试验。 1976年,北京钢铁学院在全国范围内招收一批学员,脱产学习半年,学习专业是“金相及热处理”。当时车间领导决定让自己参加这次学习,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车间的书记、主任把自己叫到办公室谈话,当是的书记孙士章嘱咐我要又红又专,不能走白专道路,要保持工人阶级的本色;而车间主任张连赢则语重心长的叮嘱我,这个机会非常难得,一定要好好学习,提高自己。在这半年时间里,我们一边在课堂学习理论知识,另外也经常到学院的工厂里参加劳动,努力做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我们在班主任冯松云老师的带领下,团结互助,努力学习,在半年时间里我们虽然遭遇了唐山大地震和粉碎“四人帮”,但是我们与全国人民一起同甘苦、共患难、荣辱与共,共同享受着灾难的痛苦和胜利的喜悦。 这次学习时间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对我个人来讲是十分重要的,由于自己在几年的工作中积累了一些实际技能,再经过理论学习,通过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是自己又前进了一步。学习结束回工厂后,车间根据生产发展需要,决定成立一个红外渗碳班,,并让自己担任班长,当时车间老生产调度樊玉吉师傅就跟我讲:“小祁呀,咱们还是多学点技术吧”。当时正是处于粉碎“四人帮”之后,祖国百业待兴,为了把“四人帮”耽误的时间抢回来,把“四人帮”造成的损失补回来,工厂同全国一样,掀起了学习革命理论、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奋斗的高潮,在这种形式下,工厂及各车间相继成立了“七-二一工人大学,当时车间也组建了“七.二一工人大学”自己还担任了授课老师,主讲”金属材料“的课程,这时正值工厂组建轴承公司,招收了一批学员在车间代培,我们一起学理论、一起参加生产劳动,并参加积极各项技术学习;当时车间组织学习金相知识、学习各种操作技能如:火花鉴别钢材、锉刀检测硬度、目测炉温等,掀起了一股股的学习热潮,使整个车间充满了学习理论知识、提高生产技能的氛围,使职工的操作技能有了显著的提高,车间在科研与生产、技术革命与技术革新的工作中取得了显著的成绩,1978年时任车间主任的张连赢同志代表南口工厂出席了全国科技大会,并受到了大会的表彰。 我在热处理车间十年,这十年热处理车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一个仅有几台简单热处理设备的车间,变成为在全国闻名的拥有掌握“辉光离子氮化”“滴注式CO2可控气氛渗碳”等多项先进设备和技术的车间,并拥有了一批相应的人才,使车间的各项工作跟南口工厂一样,日新月异、飞速发展;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已退休五年多了,但是当年热处理车间的人、热处理车间的事依然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如今一些当年的领导、师傅及同事也已经逝去了,我愿他们在天堂生活的更好,愿仍健在的领导、师傅及同事们健康长寿,快乐生活每一天。 欢迎原热处理车间的各位领导、师傅及同事们提出宝贵的意见,也欢迎大家共同撰文,回忆我们共同经历、共同战斗的昨天。 祁德华完稿于2010年7月18日 转载老虎啸山林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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